脱发是一种常见的皮肤疾病，其分类多样，以雄激素性脱发(androgenetic alopecia，AGA)最常见，其次为斑秃(alopecia areata，AA)。我国成年男性AGA患病率为21.3%，女性为6.0%，AA的患病率为0.27%。脱发的高患病率及其对患者心理健康和生活质量的负面影响促使治疗需求在不断增长。

治疗脱发的药物选择相对有限，外用米诺地尔溶液是一种获得正式批准用于治疗AGA的药物，临床上更被广泛用于其他类型脱发的治疗。近年来，多项研究发现口服小剂量米诺地尔(low-dose oral  minoxidil，LDOM)在不同类型脱发中具有治疗潜力。

1.米诺地尔治疗脱发的作用机制

米诺地尔治疗脱发的作用机制尚未完全阐明，可能是通过多种途径来促进毛发生长和再生，目前已提出的作用机制包括：①开放钾通道并引起膜超极化，使血管舒张和血压降低，增加毛囊的营养和富氧血液供应；②促进毛囊从休止期转化为生长期，增加生长期毛发的占比；③刺激毛乳头细胞释放血管内皮生长因子，激活Wnt/β-catenin信号通路，促进毛囊再生；④抑制毛囊周围微炎症的炎症介质，如白细胞介素-1α。

2.米诺地尔在不同类型脱发疾病中的应用

2.1AGA:

AGA是一种发生于青春期和青春期后的非瘢痕性脱发疾病，以毛囊微小化和毛发逐渐减少为特征，为成年男性脱发最常见类型，也可发生于女性。外用米诺地尔溶液是治疗AGA的一线用药，用药方案如下：男性每日2次外用5% 米诺地尔溶液。女性每日2次外用2%米诺地尔溶液或每日1次外用5%米诺地尔溶液。平均起效时间为6~9个月，有效率可达50%~85%。

一项系统综述表明，LDOM能有效治疗AGA，0.25~1.25mg/d是治疗女性AGA的有效和安全剂量，治疗男性AGA的有效剂量为2.0或2.5mg/d。LDOM疗效并不优于外用治疗，但可作为外用依从性差者的替代方案。在联合治疗方面，尚无证据表明口服联合外用米诺地尔有额外疗效。LDOM联合螺内酯和LDOM联合非那雄胺治疗女性AGA4个月的有效率分别为93.3%和83.3%。LDOM联合螺内酯可能是最佳选择，它可使单用螺内酯、外用米诺地尔或二者联用而疗效不佳的AGA得到客观改善，同时没有报告多毛症，这可能与螺内酯抗雄激素作用有关。LDOM联合度他雄胺秃发区皮损内微注射可用于不接受口服5α还原酶抑制剂者。联合外用0.1%维A酸有潜力使米诺地尔无反应者转变为反应者，且一种基于脂质体的水凝胶可解决米诺尔维A酸组合溶解度差的问题。

2.2AA:

AA是一种常见的炎症性非瘢痕性脱发，临床表现为突发斑状脱发，脱发斑多呈圆形或椭圆形，大小不等，可单发或多发，脱发区皮肤外观大致正常。毛囊的免疫豁免被破坏是其重要发病机制之一。米诺地尔在治疗AA中通常被用作辅助治疗手段。我国AA诊疗指南推荐外用5%或2%米诺地尔溶液治疗稳定期及脱发面积较小的AA，5%浓度疗效更佳。二氧化碳点阵激光、308nm准分子激光、窄波紫外线或氦氖激光联合5%米诺地尔溶液治疗AA能有效减轻脱发严重程度。托法替布联合LDOM治疗使67%的重度AA患者毛发再生≥75%，且联合用药疗效优于单药治疗。1例反匐行性AA患者接受托法替布联合LDOM和螺内酯治疗4个月后，毛发明显再生。

2.3休止期脱发(telogen effluvium，TE)：

TE指大量毛囊提前同步进入休止期而造成短时间内大量毛发脱落，表现为急性或慢性弥漫性非瘢痕性脱发。急性TE多在6个月内自愈，病程超过6个月则为慢性TE。尽管TE具有自限性，临床实践中仍常采用外用米诺地尔溶液进行治疗，这是基于米诺地尔在理论上可以促进毛囊从休止期向生长期转化。接受LDOM作为辅助治疗的AGA合并TE患者表现出良好的临床反应。疗程为12个月的LDOM(0.25~2.5mg/d)治疗能有效降低慢性TE患者的脱发严重程度。5例18岁以下的TE患者在接受LDOM治疗后，病情均有所改善。

2.4牵拉性脱发(traction alopecia，TA)：

TA是由于毛囊受到持续拉力所致，早期可通过减少牵拉力来逆转TA，但长期牵拉可能造成永久性脱发。2例TA患者外用2%米诺地尔溶液6个月后，可观察到毛发显著再生。1例TA患者对外用糖皮质激素和5%米诺地尔溶液治疗无反应，但经LDOM(1.25~2.5mg/d)治疗后，双侧额颞叶头皮上毛发持续再生。研究显示，LDOM可显著改善TA患者毛发密度，且适用于所有发质。

2.5化疗所致的持续性脱发(persistent chemotherapy-induced alopecia，PCIA)及内分泌治疗所致的脱发(endocrine therapy-induced alopecia，EIA)：

PCIA指化疗导致脱发而停止化疗6个月后毛发无再生。对于同时接受化疗和内分泌治疗的患者，在内分泌治疗前曾出现毛发完全再生，但内分泌治疗后脱发加重，此为EIA。研究显示，外用2%和5%米诺地尔溶液对预防和治疗PICA均无明显疗效。另有研究表明，疗程为4个月的5%米诺地尔溶液每日1次外用或 LDOM(1.25mg/d)治疗PCIA和EIA的有效率达 87.5%，LDOM对PCIA的疗效较优。对米诺地尔外用无反应的PCIA患者在经过6~12个月LDOM治疗后，毛发再生的同时直径也增加。

2.6先天性毛干疾病：

2.6.1结节性脆发病(trichorrhexis nodosa，TN)：TN是由于毛干发育缺陷，毛发纤维出现肿胀、脆性增加，在结节处断裂而形成刷子样末端。1例TN患者接受疗程为25个月的LDOM(0.625~2.5mg/d)治疗后，毛发镜示仅残留极少量病变毛发。外用米诺地尔对TN的疗效甚微，甚至会导致毛发干燥和断裂，不适用于脆性增加的毛发疾病。

2.6.2念珠状发：念珠状发是一种常染色体显性遗传性毛发疾病，其特征是毛干特有结节与缩窄交替的串珠样改变、毛干脆弱易断以及毛周角化性丘疹。4例5~47岁念珠状发患者接受每日2次外用2%米诺地尔溶液治疗12个月后，正常毛干显著增加。2例念珠状发患者以LDOM(0.25~0.5mg/d)治疗6个月后，脱发和断发明显减少，毛发数量、直径和长度增加，较大剂量可改善毛发密度。

2.6.3环状发(pili annulati，PA)：PA是一种常染色体显性或散发性的毛干疾病，被定义为一种毛发横截面以条带为特征的非脆性毛干疾病。1例PA合并AA患者以LDOM(2.5mg/d)和泼尼松20mg/d治疗4周无效，加用每日2次2%米诺地尔溶液治疗2个月后，毛发完全再生，不再有环纹外观。

2.7单纯性少毛症(hypotrichosis simplex，HS)：

HS是一种罕见的遗传性非综合征性脱发，其特征是生来有正常头发而渐进性头发脱落、稀疏或缺失，无其他外胚层或全身异常。1例14岁存在脂肪酶H(lipase-H，LIPH)基因突变的HS女性患者在接受LDOM(0.25mg/d)和生长因子(主要含有咖啡因和透明质酸)治疗3个月后，毛发密度和直径显著增加。另有1例14岁HS女性患者在接受注射富血小板血浆联合外用2%米诺地尔溶液治疗12个月后，病情显著改善。

2.8生长期毛发松动综合征(loose anagen hair syndrome，LAHS)：

LAHS是由毛干与毛囊内毛根鞘间锚着缺陷所致，多见于儿童。1例2岁LAHS患儿经外用5%米诺地尔溶液治疗28个月后表现出显著的临床改善且无不良反应。另有1例LAHS患者对外用米诺地尔溶液治疗无效，但经过12个月的LDOM(0.5mg/d)治疗后，脱发减少，同时毛发密度和长度增加，停药未复发。8例2~10岁LAHS患儿接受LDOM治疗，每日剂量≤0.02mg/kg，平均疗程为12.5个月，治疗后脱发减少，同时毛发长度和密度增加，其中2例患儿毛发颜色改变，提示治疗有效。

2.9瘢痕性秃发：

2.9.1毛发扁平苔藓(lichen planopilaris，LPP)：LPP是常见的瘢痕性秃发，皮损特点是毛囊角化性丘疹，毛周管状鳞屑和瘢痕性秃发斑。在平均疗程21个月的LDOM治疗中，女性以0.5mg/d、男性以2.5mg/d的剂量接受治疗，结果显示LDOM能有效维持或增加LPP患者的毛发直径，弥漫性LPP比斑片状LPP有更好的反应。另有12例LPP女性患者接受平均剂量为0.5mg/d的LDOM治疗后，脱发减少，毛发直径和质量增加，并填充瘢痕周围区域。

2.9.2前额纤维化性脱发(frontal fibrosing alopecia， FFA)：FFA是发病率最高的原发瘢痕性秃发，被认为是 LPP亚型之一。4例FFA患者经糖皮质激素联合5%米诺地尔溶液治疗后，病情得到控制。1例对注射曲安奈德治疗无反应的FFA患者接受为期3年的LDOM(1.0mg/d)联合度他雄胺0.1mg/d治疗， 病情得到稳定。7例伴眉毛缺失＜50%的FFA患者经LDOM(0.5~2.5mg/d)治疗6个月后，眉毛部分或完全再生 。

3.预测米诺地尔疗效的方法—磺基转移酶(sulfotransferase，SULT)

SULT家族是一种存在于毛囊下鞘和肝脏中的酶，其中SULT1A1是负责毛囊中米诺地尔磺化的主要同工酶，能使无活性的米诺地尔转化为具有活性的硫酸米诺地尔。通过使用分光光度计测量光密度进行毛囊磺基转移酶测定(follicular sulfotransferase  assay，FSA)可预测患者对外用米诺地尔治疗是否有反应，灵敏度为95%，特异性为73%，SULT低活性定义为光密度<0.4。LDOM疗效也可用FSA预测，还可通过测定SULT1A1基因是否变异来预测。

4.米诺地尔的安全性

4.1一般不良反应和风险：

2%和5%米诺地尔溶液的安全性和耐受性良好，不良反应发生率低且症状轻。常见不良反应是丙二醇所致接触性皮炎和多毛症，停药后即可消退。如果出现过敏症状，可改用不含丙二醇的泡沫制剂等。外用10%米诺地尔溶液治疗AGA的疗效并不优于5%米诺地尔溶液，而且更易出现头皮刺激，导致依从性和耐受性降低。

LDOM安全性亦受到关注。2项关于LDOM安全性的综述明确表明，脱发患者对LDOM具有良好的耐受性，外用米诺地尔过敏者也能耐受LDOM。一项多中心研究显示，1404例接受LDOM治疗的患者中，20.6%出现不良反应，1.9%提前终止治疗，0.9%发生多于1种不良反应；LDOM不良反应以时间依赖性方式发展，剂量＜5.0mg/d时无剂量依赖性；15.1%出现多毛症，为最常见的不良反应；LDOM相关全身副作用少见，只有5.5%有全身不良反应，包括头晕、液体潴留、心动过速、头痛、眶周水肿和失眠等，不良反应随剂量调整或停药而改善，未见严重不良反应；极少见的不良反应包括脱发增加、恶心、肝酶轻度增加、月经量过多、自限性胸痛和痤疮，出现不良反应的患者适当处理后大多可耐受治疗。综上，LDOM(0.25~5.0 mg/d)在脱发治疗中有良好的安全性。

4.2心血管相关不良反应和风险：

2%和5%米诺地尔溶液的经皮吸收率低，引起心血管相关不良反应的风险较小，也有因误食而造成心血管不良反应的报道。

口服抗高血压剂量(10~40mg)米诺地尔的副作用发生率较高，心血管不良事件发生与剂量正相关。LDOM可能导致心电图改变(室性期前收缩和T波倒置)和心悸，但未见严重不良反应。前瞻性研究显示，疗程为24周的LDOM(5mg/d)治疗中，脱发患者血压出现亚临床降低但未达低血压水平，只有1例出现心动过速，但平均心率无总体性变化，治疗前后期前收缩发生率也无差异，所以疗程为24周的LDOM(5mg/d)治疗相对安全。研究显示，在全年龄段的成年男性和女性AGA患者中，LDOM不引起临床显著的收缩压或舒张压变化。此外，Jimenez-Cauhe等明确指出，LDOM对于一般患者和高血压或心律失常患者均具有良好的安全性。

5.基于安全性研究的用药方案建议

LDOM用药方案建议，女性起始剂量为0.5mg/d，再根据反应和耐受性，每3个月增加0.25mg/d，最大剂量为2.5mg/d ；男性起始剂量为2.5mg/d，再根据反应和耐受性，每3个月增加1.25mg/d，最大剂量为5mg/d；12岁以上患者采用上述方案，12~17岁患者应考虑较低起始剂量 。

6.总结与展望

本文全面综述米诺地尔在治疗脱发疾病中的作用机制和在不同类型脱发疾病中的临床应用。尽管米诺地尔在AGA、AA、TE、瘢痕性秃发和先天性毛干疾病等中表现出一定疗效和安全性，但仍有不少患者的疗效并不理想。同时米诺地尔促进毛发生长的作用机制亦未完全阐明，未来可以通过深入研究其作用机制、优化药物剂型、治疗方案，进一步提高疗效，为脱发疾病患者提供更好的治疗选择。

参考文献：

1.蔡伊婷,周城.米诺地尔在脱发疾病中的临床应用研究进展[J].实用皮肤病学杂志  ,2025,18(4):293-297.

2.中国医师协会美容与整形医师分会毛发整形美容专业委员会.中国人雄激素性脱发诊疗指南[J].中国美容整形外科杂志,2019,30(1):  前插2-前插6.

3.中华医学会皮肤性病学分会毛发学组.中国斑秃诊疗指南(2019)[J]. 临床皮肤科杂志,2020,49(2): 69-72.

4.其他文献略。